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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的春夏，她连着吃了好几顿喜酒，先是韩振平认义女，然后是李小娘子和章绍的婚事，再就是韩振平的升迁喜宴，最后到三皇子和林相女儿的大婚，最后是太子府新生儿的满月宴……
当灵玉再一次做到李家酒肆时，章绍已经带着曾经的李小娘子、现在的章夫人一起去地方上赴任，李掌柜已然成了一个孤寡之人，那种落寞之意弥漫在整个酒肆里，连带着酒肆生意也差了许多。
旁边的烤饼店从春闱前后的热闹也到了现在的沉寂，整条街都安静了许多。
她和李掌柜打了声招呼，说了些客套话，就感觉没什么可说的。
“掌柜的后悔吗？没留她在京城。”灵玉想了很久才想到这个问题。
“华指挥说笑了，姑娘总是会嫁人，总要成为别人家的媳妇，哪里是能留的。”
“有想过让她继承你酒肆的生意，然后做大，招赘吗？”
“想过招赘，但她心气高，看不上能来当赘婿的，若是强行安排了，怕是要家宅不宁。”
灵玉笑着点点头，想起很多天以前自己去开解她的话，应该是恰到好处的吧。
那时候她也并不肯定，但只是看着李小娘子忧思的模样，便无端端地觉得，对方是犹豫了，似乎不仅仅是在担心这婚事能不能成，更是在担心……他该怎么办？
韩家的介入让这一切有了些别的味道，这是她这个始作俑者当时都没有想到的：韩振平这是在和其他官员们抢女婿呢！
通常上榜士子未婚且能挑选岳家的，肯定是文官优先、品级高的优先、有爵位的优先，能娶到宰相女或者公侯女就再好不过了，而其他官员，对士子们的吸引力大概也就强于富商们。
如果不是这一茬，韩振平就算是有自己亲生女儿，也没可能抢到这种乘龙快婿。
于是，章绍连带着章家就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而很奇妙的一件事就是，章绍因为科举的成功自信心膨胀，哪怕他不在内心深处将李小娘子当成非娶不可的人，也一定要在这件事上坚持自己，坚持和家里人抗争，这不是为了谁，只是为了他自己；
而李小娘子，原本内心清醒，知道自己在高攀，也该借着这份感情努力高攀的她，此时此刻却似乎退缩了，而原因还是感情，章绍因为她的鼓励与陪伴而能够获得蜕变，这让她在情感上获得了极大的满足，他们没有逾越，但在她内心深处，已经与他融为一体，她不希望他为难，不希望自己带着韩家的威势去强迫于他；
除此之外，灵玉还猜测，她还是多少有些畏惧了，对那个她很难高攀的圈子产生了敬畏之心，无论是和韩家人还是灵玉的相处，都和谐自然，偶尔有一些其他低品阶的官员上门，大多也作平常，不会摆什么大老爷的架子；
但这个聪明的姑娘依然能够明白，她和他们明明可以有交集，但依旧是不同世界的人，现在，她终于有了这样的机会，这是一个十多岁的少女第一次有了冲破出身的桎梏、进入更广阔世界的机会，她自然会担心，她真的有这个能力吗？
章绍呢，又真的保护得了她吗？就算成了亲，章家又会如何待她？
从前，她也会想，但也只是想，等到机会真的在眼前，种种思虑才变得真实；且在这之前，她想的更多是，他能不能为了她，和家里人争到底，也还是为了看她在他心中究竟是怎样一种地位，而章绍因为她而克服心魔的事让她明白，她在他心中就是有这样的地位，从情感上，她便满足了，她确认了自己的价值。
但这种种复杂的心绪，也不过是感情遮了眼，若李小娘子真的退了，午夜梦回时，她才是真要恼了自己，痛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抓住机会，也为因为这种退缩间接得罪了韩家这个愿意帮她的人家而后悔。
而这一切，灵玉在对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并没有完全想明白，只是隐隐有这些感觉，便说了，事实证明她是对的。
到了此时此刻，看着眼前这个并不算起眼的掌柜，灵玉倒是能理解李小娘子那种事到临头时不符合常理的软弱和感情用事，因为这个姑娘其实还是被保护得很好，酒肆也算有靠山，京城这天子脚下，也一直被盯得紧，所以哪怕她很早就开始在酒肆里打杂，她也没有真的被欺压过，受过什么真正的特别大的委屈，她真的很幸运。
她遇到了所有能够推着她往上走的人，才有了如今从民到官的跃迁。
从酒肆出来，灵玉转身就去了旁边的烤饼店，店里只有两三张桌子，比起酒肆狭窄得多，并不能够支持多数普通客人在店里坐着吃。
灵玉要了一张烤饼，然后就坐着，静静地看着这位从北原来的师傅。
这个时间不在饭点，已经没了客人。
这个狭小的店铺里，只有灵玉和他二人，空气一时间有些奇怪。
饼师傅虽然也尴尬，但他一直在用心做饼，和面，揉面，撒上芝麻，炙烤……
“掌柜的是北原人吧，来京城多久了？”灵玉还是先开了口。
对方似乎没有意料到她会说话一样，手上的动作一顿，过了好一会儿，才道：
“华大人这是又要查我来历？你们兵马司不是每年都会有人来查么？”
“我问你的话，你倒是反问起我来？既是也知道我是谁，如何要作此态？”灵玉表现得十分不悦，好像真的被冒犯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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