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八章 虚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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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风萧萧不肯栖，悲欢零星望春明。
元令仪慢慢地喝下一口热茶，“你是说，君君令你把郑大人送到我这里，让他给我做护卫？”
元九健憨头憨脑地点了点头，“回大小姐的话，确是如此。”
元令仪无奈地叹了口气，“将人留下吧。”
“郑大人不必介怀，显武侯的命令是让你护君君平安，我会劝说她接纳你，助你履职尽责。”元令仪将郑四海轻轻扶起，严肃说道，“只是我有几句话，想对郑千总提前言明。”
郑四海身姿挺拔，眉头微微皱起，眼神紧紧锁住元令仪，“您请说。”
元令仪声音冷若寒冰，眼神冰冷，“我知你忠于显武侯，君君之所以不肯接受你护卫，便是因为如此。她怕你名为护卫，实则监视。”元令仪顿了一下，“我不知显武侯为何非要将你送到君君身边，但是我英国公府既然敢用你，就不怕你有何阴私。”
郑四海下颌紧绷，欲言又止。
魏世南确实有过交代，但全无监视元令微之意，言语之间，字字句句皆是爱护。
元令仪看出他的犹疑，“君君性子跳脱，受不得拘束，日后你随她到东极学社，学子间或有龃龉，定要护好她，不能让她受丁点委屈。”
郑四海不禁想到那个剑拔弩张的雪夜，少女温热的血液如血色藤萝，网住了世间飘零许久的孤魂。
“大小姐，侯爷并未授意小人以护卫之名，行监视之举。”郑四海声音朗朗，“请大小姐放心，侯爷于小人虽有再造之恩，但侯爷如今令我为英国公效力，国公予我军职，定不会二心。”
元令仪神色复杂，她是对郑四海是有过恶意的，当时甚至羞恨到算计了他性命的地步。可这短短几日承受了至亲木梗之患的大悲，历经了朝堂神湛骨寒的惊惧，恨意烟消云散，只剩满腹愧疚。
郑四海见元令仪神色怔怔，仿佛灵魂已游离于这尘世之外，眼神空洞迷茫，对于她的顾虑，心下了然。
“大小姐，小人有几句心里话想说。侯爷曾与小人细细讲过，大小姐当日所作所为，也深入浅出地给小人梳理过。但小人是流民出身，与侯爷大小姐这种贵人不一样，您当日完全可以杀了您的丫鬟、护卫、甚至您的妹妹，只要是英国公府的人在这场冲突中殒命，不论是谁都可以治我的罪。”
郑四海的眼眸明亮，没有丝毫的虚伪做作，“小人只想问大小姐一句，为何非要伤害自己？”
元令仪默默地凝视着杯中澄澈的茶水，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风波，“你想说什么？”
郑四海继续说道，“小人见过太多不将人命当作玩意儿的贵人。小人是个粗人，说话直来直去惯了，在小人看来，大小姐就是护短，宁愿伤了自己，也不愿意伤害自己的妹妹，哪怕是个下人，也不愿意让他们受委屈。以后小人也是英国公府的人了，请大小姐将我同府中其他人一样看待。”
元令仪目光如雾霭霭，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你下去休息吧。”
上弦月，流云绕，倒泄一室清辉。
元卿尘吹了吹纸上未干的墨迹，低声问道，“君君收下郑四海了吗？”
“算是收下了。”元令仪缓缓答道，“君君心思单纯，但对郑四海忌惮颇深。”元令仪缓缓说道。
“郑四海虽然官阶不高，但绝对是魏世南一手培养的好苗子，武艺谋略均是上乘，送来给君君当个护卫，他也当真是舍得。”
“父亲，显武侯为何要派人来保护君君？”
元卿尘眼眸似是被浓雾覆盖，让人看不清神思，“他与君君的母亲是旧识。”
魏世南的姻缘在阆京之中也算是奇闻一桩。
早年间老显武侯尚在时，曾为魏世南与当今的侯府夫人顾盛秋定下婚约，离经叛道的少年郎在外闯荡几年后，对一位不知姓名的商户女情根深种。
归京后为解除婚约，狠狠大闹了一番，脾气火爆的老侯爷将魏世南捆到顾府，当众打断了一条腿赔罪。
顾府见魏世南如此决绝薄情，当场毁了婚约。谁知世事无常，魏世南得偿所愿去寻那位商户女时，却得知这女子已嫁为他人妇。
魏世南因此消沉了许多年，直到顾盛秋丧夫守寡，带着年幼的同其筠回到顾家。老侯爷舍下一张老脸，上门替魏世南求娶顾盛秋，两人兜兜转转终成眷属，同其筠改姓魏，顾盛秋腹中遗腹子婚后半年出生，取名魏司蕴。
“所以，君君的母亲，是传说中的那位商户女？”元令仪小心翼翼地问道。
元卿尘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过些时日便让君君回东极学社去吧，她散漫惯了，关她在家里，别再闷出病来。”
元令仪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默默地低下了头，“暨麟不回去吗？”
“他回不去了。”元卿尘长吁一口气，“熙熙，从此以后，我英国公府怕是再无宁日了。”
昭昭如愿，岁岁安澜。
周帝封元令微为县主，封号安澜。世人皆认为周帝以此许英国公府岁岁安澜，只是局内人各个摧心剖肝。
元暨甯的死，恐怕就是一场厄运的开端。英国公府便如同皇权祭坛上的一颗果子，何时被吞下，被何人吞下，俱是身不由己。
“太后薨逝，你与太子要守三年的国丧，这期间便好好筹备婚事吧，和你母亲好好学学管家。”
元令仪起身跪在元卿尘面前，“女儿不孝，日后不能承欢膝下，还要父亲母亲担忧。”
元卿尘难捱地闭上双眼，“这姻缘属实非你所愿，委屈你了。”
“父亲，女儿是元氏女。您看看女儿，锦衣华服，奴仆难数，养尊处优，自小不曾受过丝毫苦楚。如今外人看我英国公府如日中天，可我们都知道家中子侄稀少，正是需要女儿挺膺担当的时候，嫁给太子，女儿不觉得委屈。”
元卿尘心中愁闷，喑喑道，“成婚后，英国公府、龙血军、玄甲军皆是你的后盾。”
“父亲，女儿有个心愿。”元令仪明眸闪烁，“女儿想随君君一同到东极学社求学。”
元卿尘微怔了一下，“为何？是家中女夫子不合你心意吗？”
“并不是，璟璟可以跟随父兄在军中历练，能将鲜血代胭脂，本立而功成。君君自小被长遥夫人收入门下，所闻所见皆是天地广袤。我们都是父亲的女儿，只有我从小被困在后院，女戒女红，三从四德，我也想要出去看看，哪怕只有短短三年，可以不被困囿于一方小院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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