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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随沿着早先入宫时，已经记清了如何行路。
她趁着夜色，躲开偶尔慌乱的宫女内侍，轻巧地于宫内穿梭，眨眼间便来到了长秋宫。
长秋宫不喜点灯，正是雁随遮掩的助力。
她轻轻一跃上了房顶，正听见屋内冯灼同冯夫人私语。
冯夫人方淑宜因是妇人，又是皇后母家亲嫂，所以她提出要见皇后时，并未被阻拦。
“娘娘！您可得替您长兄想想办法。”方淑宜心中急切，却只得坐在圈椅上，身子微微前倾，手中狠狠攥紧了帕子。
“阿嫂，长兄何尝听过我的，我更是没法子了。”冯灼坐在主位抿了口茶，不急不缓地说道，“你今日也瞧见了，襄王强硬，圣人又宠着他，由着他胡闹。”
“胡闹！这哪里是胡闹！这分明是要命！”方淑宜有些气愤，起身踱步，“你可是怪你长兄前些时候一心要送几个旁支女子进来？”
冯灼听闻，不由得笑出了声：“阿嫂，长兄送十几个我都没意见，也得他收才行啊。”
方淑宜瘫回椅内，讷讷道：“阿嫂这不是心急有些口无遮拦了吗。襄王发难突然，若是刘鸿文那些事儿被捅出来，你父亲定会狠狠责罚你长兄的，更会让他辞官的。你长兄若是辞官，你几个侄子也知道成不了大气候，我们冯家怕是要完了。”
“那便不做官了，多大事儿。”
“你是知道的，那与要了他的命也没什么差别了。”方淑宜从椅子上突然起身，跪下来道，“阿妹，阿嫂求你，你派个人出去同父亲说说，看看他老人家能不能想想法子。”
冯灼示意扬画扶起方淑宜，说道：“阿嫂，你瞧这阵仗，闻琴扬画都出不了宫的。”
方淑宜微微颤颤地站起来，带着哭腔说道：“你阿兄……”
冯灼打断她：“父亲敏锐，定能察觉到的。阿嫂不若提前想想退路。”
“能有什么退路，冯家此事定要自断一臂。”
“那就看兄嫂舍得哪段了。”
方淑宜泪眼模糊，直愣愣地看向冯灼，说道：“娘娘这是要逼死母家子侄了。”
“阿嫂可别误会我，阿妹不过话赶话罢了。”冯灼撑着闻琴的手懒懒起身，同方淑宜说道，“时候不早了，嫂嫂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
“冯灼。”方淑宜靠在扬画臂弯中，终于明白过来，看向冯灼，她声音冷酷，“你是否早就知道杨芙有孕。”
冯灼嫣然一笑，回道：“嫂嫂说些什么胡话呢，我可是姓冯。”
“你知晓你还姓冯就好。”方淑宜直起身，维持一贯的世家风度行礼道，“妾不打搅皇后娘娘歇息了。”
听完姑嫂二人私话，雁随心中已有成算，长秋宫不会出手。而长秋宫不愿掺和到此事中，对彼此都好些。
雁随悄声离开，并未惊动屋中一人。
***
李绪在微冷的夜风中，闭紧了双眸。
下午时分，雁随和杨芙说话的功夫，李绪同李绍细细说过这一路的艰险和所见所闻。
“还望皇兄下定决心，整治世家。”
李绍叹着气道：“存之，我也想不瞒你。如今于朝堂之上，我赶不上卢、冯二人半分权势。”
“二兄。”李绪换上幼时称呼，“阿弟明白二兄独木难支，但如今大祁内忧外患，还需二兄快刀斩乱麻。”
兄弟二人皆有一双李氏皇族特有的凤眼，只是李绪眼中是倔强和诚恳，李绍却是有些犹豫。
“二兄，阿弟会是一把刮骨去毒的好刀。”李绪已经比李绍高了寸半，不再是那个因为被捉弄而可怜巴巴望着兄长的孩童了。
“可是……”
“二兄难道不希望未来交给子孙的，是一个河清海晏的大祁吗？”
李绍心中微动，他登基仓促，这两年更是被世家多方掣肘，于政事上并无话语权。若待到阿芙与他的太子出生，难免更加艰难。
“昨日，二兄同阿弟说过，让阿弟帮扶表姊。”李绪垂下眼睫，拱手沉稳道，“阿弟昨日想了一夜，单是阿弟进京世家都多有阻挠，甚至要阿弟的命。”
“他日之祸今日已可窥见，那为何不削株掘根以绝后患？”
“二兄放心，阿弟只需二兄适当时候点头，无需二兄多行杂事。”
李绪轻而易举拿捏住了李绍的两大命门——其一是杨芙，其二则是李绍一贯爱躲麻烦的性子。
李绍扶起李绪，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委屈你了。”
“阿爹曾教导过阿弟，为人臣者主耳忘身，害不苟去。这是阿弟应当做的。”[1]
***
得了李绪承诺，李绍则是安心做起了甩手掌柜，将令牌丢给李绪后便不闻不问，继续在殿内求仙问道。
对这个兄长，李绪亦是无可奈何，只能已经令人团团围住皇宫，为青河多争取些时间。
他已令禁卫军把手宫门，而他亲自于城墙督察。
只要天亮，天亮时青河能赶到上京。
***
子时，官道一片静寂，突然传来阵阵马蹄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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