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间，听到帐外人马的声音，苏勒睁开眼睛。
又是这样，许是昨日策马走了太远的路，还是说，他在沈桑宁身边，总是会睡得好一些。
看到王上和王后起晚了，一起从帐内走出来的样子，那些正在吃早饭或擦马的将士们都递来一个“我很懂得”的表情，然后讳莫如深地继续干自己的事情了。
沈桑宁没有捕捉到他们的眼神，倒是苏勒，颇有些不悦地扫过去，大家的头埋得更低了。
早饭也是胡饼，和昨日一样，苏勒帮她把饼切成小块，这次，还在羊奶中蘸了蘸，让它们变得更松软些。
吃完饭，沈桑宁又被他举到马背上，这一套动作，他已经熟悉。
沈桑宁坐好后，身后那具炙热的身体便也上了马，还未等他开口，沈桑宁主动道：“我坐好了。”
“嗯。”他似是笑了一声，策马向前赶。
昨夜新换的干净衣裳还带着皂角的香气，骑着马往前，风拂面而来的时候，那股专属于她的香气便漫卷而来，苏勒能闻到。
他默不作声，只是把马缰绳握得更紧了些。
途中有使者过来传信，说昨日受伤的将士们果真找到了沈桑宁说的名为灰艾的草药，涂上后，伤口有明显好转。
沈桑宁听了开心，对上苏勒满含赞许的眸子，有些羞地移开眼。
“很厉害。桑宁。”他夸道。
灰艾，这种植物生长的范围很广，在西凉的绿洲草地中也有生长，要获得它们并不难。
只是西凉人一贯忽视了这种药草，若不是沈桑宁带着玉京的方子来，他们恐怕还要过许多年才能知道这药草的效用。
听他叫自己的名字，沈桑宁低了低头，无声地笑笑，灰艾这种草药的作用，也是母妃告诉她的。
她没想到，儿时学到的知识，竟会跟着她一路从玉京来到西凉，然后在这里获得实践。
她原以为自己只是一个不受宠的无用的公主，但在这西凉，竟有她发挥作用的时候。
太阳随着时日的变迁而逐渐西移，天边开始出现月亮的踪影，月影原是很淡的，等到它逐渐变得清晰明朗，马匹越过一座大沙丘，站在高处，沈桑宁看见了一大片绿洲。
绿洲里星星点点，是西凉的将士们驻扎的帐篷，里面燃着烛，点着火，人们围在一起喝酒，笑闹。
“到了？”沈桑宁问。
“到了。”苏勒自高而下俯视着他的将士们，淡道。
不知是谁先看见了高处的苏勒一行人，还有他身前的王后，随后，绿洲中所有人都陆续站起，如同一片浪潮，向着苏勒和沈桑宁整齐有序地行礼。
这里驻扎了百来人，一起行礼时豪气干云，苏勒点了点头，策马寻了一处平缓的坡道下了沙丘，驻扎在此的将士首领已经上前恭候。
“见过王上，见过王后。”虽说的是西凉话，但沈桑宁已经能听懂这句了。
“怎么样？”苏勒问。
“王上王后请放心，河西这边一切尽在掌握，我们在此等候大孟使者前来就好！”他自信满满道，还特地用了官话，说得很好。
沈桑宁不禁感叹，苏勒将手下将士训练得极好，这些精英猛将的气魄，几乎已经不输玉京的御林军。
“王后，我的名字叫法依则，是河西驻扎军的首领。”
法依则又专门回过头来，冲沈桑宁有礼地笑笑，沈桑宁看见他有两颗虎牙，少年意气的样子。
这么小的年纪就做到了首领，想必天赋异禀，又付出了常人不能及的努力。
身后的军士们也陆续跟上来，开始在原地驻扎帐篷。
苏勒和沈桑宁的帐篷被围在正中间，是里面最大最宽阔的一顶，已经燃起了火堆，将帐内烘烤得暖意融融。
“王上，王后，军帐已经准备好了。”法依则说完，便告退去做晚间巡察。
帐内又只剩下了沈桑宁与苏勒两人。
现下沈桑宁还不困，借着火光，打算再看看那册西凉话本，这几日忙着赶路，把之前学的词语又忘了大半。
苏勒在地面上铺开一张西凉的地图。这张地图看上去被他研究过很多回，上面遍布谋划的痕迹，边缘甚至还有些翻卷。
沈桑宁瞥了一眼，被上面密密麻麻的批注惊到，这原本只是一张手绘地图，竟详尽到了这种地步。
苏勒看着地图上漠山与草地的位置，思索着什么。
他天生有掌兵之才，在用军行军的策略上堪称奇诡，对着地图看了一会儿，脑海中便构想出了几条可用的进攻路线，只待回到西凉，和臣子将士们商议好，便可向漠族出兵。
苏勒微微闭眼，路途距离和行军所需的大致时间便浮现眼前，随后，他听到了沈桑宁翻动书册的声音。
朝那边看去，只见她拿着一本西凉大约三四岁的孩童会看的话本，紧皱着眉。
苏勒将地图重新卷上。
沈桑宁正在冥思苦想某个词语的发音，面前却猛地一黑，一抬头，发现苏勒站在面前，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手上那本册子。
沈桑宁将话本往里收了收：“娜依选的故事书。”
“嗯。”苏勒问，“能看懂了？”
能看懂才奇怪了好吗！
沈桑宁斜了他一眼，她才学西凉话没几天，怎么可能那么快就读懂话本。
上次娜依只教了她前两页的内容，她还都忘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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