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白秀珠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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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珠到王家时，已近正午，王宅门口停了大半条胡同各式各样的车子。秀珠思量着车进去了，出来又是麻烦，便下了车，慢慢走了过去，远远看见门口搭着五彩牌坊，门两边各站着一排军警。

秀珠还未到门前，便有招待员迎过来，“表小姐来了！太太们一早就念着您呢。我家五小姐派人来问了三回了，说在上房等着您。”

“知道了。”

秀珠摸了两块大洋赏给招待员，“我先去拜寿，再去找芬姐，你找个人去说一声。”

“我办事，您放心。”

说着一径引着秀珠到礼堂。

秀珠甫一进去，王家大太太就招手叫她近前，抱了抱她，又拉着双手问了几句话，末了叫丫鬟搬了小杌子让秀珠坐跟前。那一份亲热劲儿，竟是亲生女儿都不及。于秀珠而言，这也是极出风头的，便言笑晏晏地陪着，等芬来寻，才和她一块儿入席。

芬不无嫉妒地说道：“就是我嫁入金家后，母亲也不曾待我这般亲热，何以待你这般好？”

“这也很容易解释。就像我们常吃一道菜，总有腻味的时候。这人相处得近，见面多了，就少了一份神秘感、模糊感，多了一份现实的痛。这就是所谓的‘远香近臭，远亲近仇’了。我想，芬姐是个孝顺的人，就算嫁了人，回娘家的次数总比我这个表小姐来外祖家的次数多得多。这见得多了，也就不稀奇了。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那你这段日子不来寻燕西，也是这个道理吗？”

秀珠笑笑，说：“最近闲来无事，翻了翻《聊斋志异》，看到恒娘这篇，感触颇深。”

“妹妹讲讲。”

芬从善如流道。

秀珠将洪大业、朱氏、宝带之间的纠葛娓娓道来，又将朱氏如何在恒娘的指导重新俘获丈夫讲得妙趣横生，“芬姐，你都不知道，这抛媚眼练多了，眼睛都抽了两天。”

“那你抛一个给姐姐看看，让我来评一评，你练习得如何了！”

秀珠摇头道：“不行，怕你被我迷死了，那金三爷就要来砍我了。”

“呸！他才不会！二两黄汤灌下去，相好的一吊嗓子，他还记得我个鬼！”

芬嬉笑道：“故事终究是故事，男人喜新厌旧的心不变，朱氏能变一回、两回，还能反反复复一直变下去吗？要我说，管他呢！日子能过就过，不能过就不过，何必来来回回地折腾自己。你说是不是？”

“芬姐的话很有道理。”

眼见入席了，人也多了起来，秀珠便只和芬聊些平常事儿。

饭毕，芬问秀珠去不去看堂会。

“还是那些人，还是那些戏，热闹早就看腻了，比不得你是看门道的。”

秀珠拒绝道：“我还是打点小牌消磨时间。芬姐若是想去看，便去吧，不必管我。”

芬想想，还是道：“戏还怕没得看？算了，等你入学了，见面的机会就少了，陪你消遣去。”

结果到了地儿，已是三缺一的场面。在座的一个是芬的大嫂袁氏，一个是陈家的少奶奶，一个是刘家的太太。袁氏是个主人翁，见两人来了，赶紧让地儿。

秀珠还要推辞，芬把秀珠推上座位道：“我就和嫂子合开公司，手痒了就玩两盘，得空了就去听听戏。”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秀珠坐下来，四圈一轮，如是几轮，天渐渐黑了下来。

芬是个戏博士，惦念着戏厅里的好戏，又起身让给袁氏打，“我往前头去看看，没得《堂春》开场了。”

出了门，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往回缩，“老七，看见你了，哪里躲？几时来的？”

“早就来了，在前面看戏呢！并没有躲，才回过神来走错了地儿。”

燕西一面说一面往外走。

芬疾步上前，一把捉住燕西，“还说没躲，来都来了，还往哪里走？正好，我要去看戏，你代我打几盘。”

“嫂子找好人了吧？否则她们也不会放你走。都有哪些人在？”

芬拖着他走，“进去不就知道！”

燕西下刚与清秋表明心意，正是畅快的时候，不想去碰秀珠的钉子，“三姐别闹！你爱看戏，我也爱看戏，再闹下去就把戏耽搁了。反正你找好了人，何必呢？”

“嫂子请你做这么一点儿事，就这么推三阻四的，往后有事儿可别找我。”

芬扭头就走。

燕西看她有些不乐的样子，想到手头上的钱花得七七八八了，早晚有一天要求到三嫂头上，便道“唉唉唉，打就打吧。事先说好，我只打四盘，多了不管。”

“这还像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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